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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洛宁山子纪实散文——平凡的母亲

   日期:2023-04-07 19:40:06     来源:[db:出处]    作者:[db:作者]    浏览:9    评论:0    

原标题:河南洛宁山子纪实散文——平凡的母亲

母亲离世已经三十六年了,我虽然常常想起,但因怕感情的潮水决堤,却不敢轻易提起她。

母亲生于1904年。她和我父亲结婚后不久,我奶奶就因病去世。父亲排行老大。当时,我的二叔只有十二岁。三叔不到十岁,还是个“精屁股猴”娃子。一天晚饭后,三叔在院子里睡着了。母亲抱他回屋,他还大声发呓怔:“满天星星下大雨,羊娃他妈是母羊。”这话逗得全家人乐了几十年。我的姑姑那时更小,顶多就是现在的“幼稚园”。

我是母亲的老生子。她四十六岁时才生了我。当时,婶母曾提议把我送给姨母,母亲没应承。等我记事后,二叔已经是有着五个孩子的父亲了。三叔也有了一儿仨女,成了一大家子人。只是我唯一的姑姑婚后不久就离世了。这期间,母亲发殡了奶奶、爷爷和婶母,多次张罗着给两个叔叔成家(因为我有几个婶母先后亡故),发送姑姑出嫁,大哥结婚,包括两个叔叔家的三个姐姐出嫁……我至今不明白,我的母亲——当年那个羸弱的女人,用了怎样的善心,费了多少的周折,才把这个大家庭从旧社会灾难的深处一步步引领出来。常言说“长嫂比母”。母亲的付出,使得我的两个叔叔和姑姑一生都像对待长辈一样敬重我的母亲。

母亲一辈子几乎都浸泡在艰辛困苦中。解放前,我们家以租种人家的地、卖油角维持生计。解放后,社会虽然安定了,但因为基础差、生产力低下,物质生活仍很贫困。公社化后,由于某些政策失误,再加上有些基层干部素质低,每季一口人只能分到一百斤上下的粮食。尽管如此,母亲总是感到很满足。她说,吃孬吃好起码比旧社会安生,不用担惊受怕了。

三年自然灾害时,村里人都集中起来吃大食堂饭。最困苦时,一个人一天只有四两粮食,饭稀得照见人影。就这,母亲还总是省下点,贴补给我。以至于她因为严重营养不良,得了浮肿病。她的脸看着越来越胖,但却是一种可怕的假象。母亲一生留下的唯一 一张照片就是那时候照的。对此,我不忍回忆。大食堂解散后,母亲就用野菜、麦糠、玉米芯、树皮等,与麦麸掺和着调剂一家人生活。

有一年春节,全家没割一星儿肉,只用生产队里饿死的那头牛的几根骨头过了个年。舀饭时,母亲总把稠的滤给我和出大力干活的父亲、哥哥吃,而她则总是喝最稀的。那时,全家人都吃不饱,但我知道她总是全家吃得最差的人。母亲竭力维持全家生计,恕苦劬劳,甚于割肉喂鸽、舍身饲虎的高僧。

母亲有一颗博爱宽恕的心。她不仅爱家人,爱亲戚,爱乡邻,而且也爱她所遇到的可怜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逃荒的人很多,几乎天天都有人光顾我们的院门。尽管家里的瓦瓮经常只有很少面,但只要母亲在家,就或者一碗饭、或者一块馍、或者一把面地送给他们,从不会让他们空手离去。母亲常说,有饭送给饥人,有水送给渴人。还说,送给饥人一口、胜给饱人一斗。母亲长于施舍的言行,使善良的种子早早地就在我的心里扎了根,使我一生想问题、办事情脚跟总站在弱势一边。

记得,有句话常常挂在母亲的嘴边:“宰相肚里能撑船。”当时我不懂这话的意思,心里常纳闷:宰相是啥?肚子里咋能撑船?我只记得,晚饭后二叔、三叔,北边莲嫂子,西边先声他妈,南边学信他妈……很多人常来与母亲拉家常、排闲话儿。我常睡在被窝里静静地听,就如同收听文艺节目一样。有的来时脸上还带着怨气,但走时心情却释然了。母亲的一句口头禅就是“要得公道,打打颠倒。”即便全是别人的错,她往往也只一声长长的“哎”,便把人家的不是全都抹消了。我二嫂刚“到屋”时,年轻气盛,常常无端地惹母亲生气。有时,母亲实在忍不住了,就独自去“下窑”——我们家一个最偏僻的地方,坐在那里痛哭一场,以此来发泄郁在心中的无奈和委屈。

然而,在她一生中却也有着几次罕见的例外。一次是我年轻的姑母在公婆家自缢后,姑父家想息事宁人,尽快草草埋葬。母亲听说后,骑着一头毛驴带着李姓一大家子,人马三起开到了五里之外的马营村。最终使得姑父家接受了母亲提出的条件——厚葬了姑母。后来,因为母亲的善良和热情,我的续姑母居然把我们家当成了她的娘家,反倒极少跟自己的亲娘家来往。这件事常常叫我在心里为母亲骄傲:当年她骑着毛驴,威风十足,带着人马,浩浩荡荡,那架势俨然如同一个统领着千军万马的将军。之后,她又用慈母般的柔肠竟然令我的续姑母改换了门庭。

另一次是“文化大革命”中,我的一个表哥因被错划过右派,村里有些人借此让他戴着高帽子游行,对他进行批斗。母亲深知我的表哥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于是,她就带着我的姨母,找那些人辩理。然而,那注定是徒劳的。无奈,母亲就跟着他们的队伍,喊着相反的口号同他们作对。也许是感动了天地,当队伍游走到批斗会场时,突然,一阵黑旋风把会场刮得天昏地暗。他们搭建的批斗会台子,眼睁睁被旋风刮塌了。更蹊跷的是,偏偏这时,湖北省保康县县委来为表哥平反的人赶到了。他们直接把表哥接回保康县重新安排了工作。

“真的有那么巧么?”我当即发问母亲。她一板一眼肯定地说:“真是这样啊,那还有假?”我当然深信,因为母亲不是说谎的人。

她平时对人宽宏忍让,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却敢于挺身而出,颇有大将之风。我想,这也正是我们中华民族几千年文化积淀而形成的性格:小事情忍辱负重;大原则针锋相对,威武不能屈。

母亲的性格自然也影响了我。平时我怕见生人,不爱抛头露面,遇到问题一般情况下,都是忍之、让之。但是,事情一旦超越了底线,我就会像母亲一样,无所畏惧地站出来,像雄狮一样去斗争。母亲不仅生下我的身,而且还用思想的光辉照耀着我的心。她的品德时刻在影响着我的人生。

母亲虽目不识丁,但一辈子都生活在清醒之中。她一生不仅通达事理,而且关心世事。“文革”开始后,城里和乡村的人们纷纷起来造反。母亲不理解,就问村里一个有文化的人说,革命已经胜利了,为啥还要再闹革命呢?那人告诉她说,因为有人要走与毛主席不同的路线。她“哦”了一声,从此就明白了。

母亲对儿女学业的支持从来都不含糊。她希望儿女们努力学习知识,能成为有益于社会的人。因此,不论家里多么困难,她都毫不犹豫地让我们上学。大哥小时候念了几年私塾,实在学不进去了,才开始务农。二哥上学时,母亲为了交学费,起早贪黑纺花织布,直到供他上了郑州师专。二姐上初中时,正值“三年灾害”时期。母亲任凭自己挨饿,也总让二姐上学时带点干粮。

对于我,母亲也许寄托了更多的期望。我未入学,她就叫哥哥、姐姐教我唱歌、识字。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见母亲正拿着穿杼刀往织布机细密的综和杼里一根一根地穿线,就问她是咋学会的。母亲说:“你们认识书上恁些字比这还难啊。”母亲顺口表扬的话语,暗中却激发了我的学习潜质,使我终生受益。

我初中毕业后,由于“文革”的缘故,学校暂停招生。我于是没有同父母商量就临时决定报名参军。体检合格后,带兵的张排长去做“家访”,我生怕母亲不同意。因为当时她已是名副其实的高龄老人了。谁知,她却一点儿也没打挡儿,欣然同意我去参军。因为她知道,儿子参军保卫国家,是正经的事、光荣的事。她不愿、也不会把孩子总圈在脚跟前,她要支持我开启自己的新生活。只是,在新兵集中到县城后,母亲凭一双小脚,在冰天雪地里走了近二十里路早早赶到县城,直到瞪着眼看着我们乘坐的汽车越走越远……

我走后,听说母亲把我穿的衣裳都拿出来烧掉了。但这并未能割断她对儿子的思念,我当兵的第三年,已经年近七十的母亲又颠簸几千里到部队去看望我。可我竟由于当时忙而未能陪着母亲去参观孔府、孔庙。这成了挂在我心头既不能原谅又不能忘却的一桩憾事。

我永远忘不了与母亲生离死别的那一幕。1976年10月,我在部队接到家里电报,说母亲病重。我连忙赶回家,只见她脸色苍白,躺在医院病床上。几天后,医生看母亲年纪大了,病情又难以诊断,就示意我们回家治疗。

到家后,由于环境改变,母亲的心情和病情好似有所好转。家里人心里清楚,这很可能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母亲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但这时,我的假期已到。哥哥对母亲说:“妈,山要回部队了。”母亲听了,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只长长地“哎”了一声。这声“哎”里,饱含着她对尚未成家的小儿子的无限眷恋,也饱含着她对儿子无尽的理解。

我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一步三回头向屋外走。临出里间门,我又转身回头认真地看了母亲一眼:她半躺着,面容十分消瘦憔悴,但仍打起精神,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向我挥了挥手。这挥手,母亲清楚地知道,她是在跟心爱的儿子作最后的诀别;这挥手,是母亲在有生之年留给我的最后一眼;这挥手,深深地烙在了我生命的记忆里……

我回到部队后,再次收到的电报就是母亲病故的噩耗。我匆匆赶回家,母亲已经静卧在当间一块宽厚的木板上,眼微睁,嘴微张。我知道,她分明是在呼唤、在等候她的小儿的归来……。姐姐连忙附在母亲耳边轻声说:“妈,山回来了……”然后用手轻轻地把母亲的眼和嘴闭上。母亲这才永远地瞑目安息了。

我肝肠寸断,转过身,抹去满脸的泪水,猛然间看见柿木案板上母亲生前切菜留下的那个瓢样的坑,还有那磨成月牙形的菜刀、光滑的擀面杖、娇小的铁铲锅刀……它们仿佛都在争着、抢着向我述说母亲辛劳的往事。霎时,母亲弓着背“咚哧,咚哧”的擀面声,弯着腰“叮当,叮当”的洗碗刷锅声,油灯下“嗡嗡,嗡嗡”的纺花声,织机上“哐当,哐当”的织布声……还有那慈善的面孔,贴心的笑语,可口的饭菜……都一起涌到我的耳边、眼前和心头来。这一切,原本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近,可现在却一下子变得那样的陌生、那样的遥远。

此刻,我才切肤地感到,这个世界上那曾赐予我生命之火的母亲永远地离我而去了,那弥漫于家里角角落落、时时刻刻的母爱没有了,那个无论我走到哪里都始终包裹着我的无比温暖的娘的怀抱没有了,我对家精神上的依恃没有了,我的魂魄的归宿没有了……

母亲的爱是天底下最纯洁的爱,无私、无痕,且无疆。记得有位女作家说过,母亲对儿女的爱,最终的目的就是让所有的“依靠”都成为不必要。因此我想,母亲的爱还在,她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以便让我们摆脱所有的“依靠”,去完成自己没有任何精神依赖的自我成长。

母亲是平凡的,如同天下许许多多、普普通通的母亲一样,生无壮举,死未留名。她一生默默地用勤劳的双手、坚强的臂膀、慈善而又博大的心田,艰难前行,恨不得与生活中所有的困苦同归于尽,给我们留下无比光明、灿烂的未来。母亲又是伟大的。她具有东方女性几乎所有的美德:宽厚、善良、辛劳、节俭、勇敢、坚强。她简直就是天底下伟大母亲的缩影。而这世界,不正是因有千千万万个这样平凡的母亲默默地付出,才使得一双双儿女茁壮成长,一个个民族乃至整个人类的文明不断繁衍、历史不断辉煌的吗?!

如今,站在母亲的遗像前,我常独自呆呆地陷入长时间的冥想:母亲啊,您一生什么都好。惟一不好的,便是让儿心里装满了愧疚……

作者简介:山子,1950年生,洛宁县人,大专学历,曾有军旅生涯,历任班长、排长、政治指导员,转业后,曾担任副乡长、县政协办公室副主任,喜爱文学,1996年开始在杂志和报刊上发表散文、诗歌和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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