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隶属中国,地处中原,一个“中”字立起了河南的形象。
走南闯北,只要听到旁边有人时不时地从谈吐中嘣出这个“中”字,判断他是一个河南人,十有八九是没错的。
和“中”字组合在一起的词、词组和成语,简直数不胜数,中心、中气、中外、中庸、中学、中堂、中子、中不溜儿、折中、居中、集中、适中、中流砥柱、秀外慧中、美中不足……少说也有几百个。
但单挑一个“中”字,只要一开口说话,就不厌其烦挂在嘴边的,就非河南人莫属了。
“中不中?”
“中!”
河南人,河南话,这简简单单的一问一答,既可以问得像委婉的请求或商量,回答如干净利落的肯定和承诺,也可以问得像果断的决定或命令,回答如震天动地的决心和誓言。不同时间或不同场合之下,这一问一答可以理解出诸多含义,会营造出不同的意境和情绪:
“好不好?”“好。”
“行不行?”“行。”
“可以不可以?”“可以。”
“能不能?”“能!”
“敢不敢?”“敢!”
“有没有信心?”“有!”
中,简洁明快的一个字,就体现了河南人干脆爽直的性格,就体现了河南话清晰且隽永的意蕴。
中,还是河南人用语言表达情感的最爱。
称赞一个人时,会当面竖起大拇指说:“中,真中!”
不看好一个人,就摇摇头说:“他不中。”
认定一个人是逞强好胜,则轻蔑地嗤之以鼻:“他中?哼!”
如此种种,中,就是厉害的别称,就是牛X的代名词。
和“中”一样,言语简洁却意蕴隽永的河南话,被视为河南人标记的,还有豫西人嘴边的“美”、豫南人嘴边的“得(方言中念dāi音)”、豫东人嘴边的“管”。
豫西以洛阳为代表,人们的口语中,经常会有一个“美”字。豫西人嘴边的“美”,从“美”字美丽、美好的本意中生发了很多独特的含义。
形容两个人关系好,走得近,豫西人说:“人家俩可美了。”
称赞一个人把事儿处理得好,活儿干得漂亮,就说:“弄哩美。”
小日子过得好,会说:“美嘛,美着哩。”
表示这一天都过得不错,就说:“今儿吃哩美,喝哩美,玩哩美。”
身体不舒服了,心里不舒坦了,则都是愁眉苦脸地说:“唉,不是老美气。”
如果样样遂心顺意,想要显摆一下,一定会说:“老是美了。”
看见你得意洋洋的样子,邻居免不了有点羡慕,但又会带点嘲讽地说你:“一天到晚,都笑眯痴儿哩,美死你了。”
不知不觉中,美,就从一个形容词变成了一个动词。
美的最基本含义是好看、漂亮,比起红啊、绿啊、黄啊、花啊这些具体的色彩,美就比较抽象,各人标准不一。但抽象有抽象的好处,可以用来衍生出更多相关的含义,可以使用于更宽泛的范围。
即如这豫西人的表达,用一个美字来体现身体健康、内心情绪、人际关系、日常生活等方方面面的惬意与美好,让本来需要很多语言文字来描述的抽象概念,瞬间就活脱脱地生动了起来,省略了不知多少繁琐甚至词不达意的言语,一下子就让人心有灵犀,轻易就意会了其中的奥妙。
豫西人嘴边的“美”,除了美好的意味,还有一层意思,是精彩。
看完一场精彩的演出,会说“唱哩美”“演哩美”“扮哩美”。
听完一个精彩的故事,会说“写哩美”“说哩美”“编哩美”。
参观完一处精彩的陈设,会说“看人家摆置哩多美。”
只要豫西人感到了真心的受用,都会由衷地说出那个字:美!
最爱说“得dāi”的,是豫南的驻马店人。
豫南人嘴边的“得”和豫西人嘴边的“美”,有些许相仿的意味。得,就是身体舒服,就是心里舒坦。不得,就是身体不舒服,就是心里不舒坦。说日子过得可得,就是有吃、有穿、有余粮、有钱花、男有所娶、女有所嫁,子女有所教、父母有所养,神清目爽,心满意足。
该有的都会拥有,该得的都能得到,心想事成,谁能不高兴呢?诸事顺顺当当,心里美滋滋的,自然就是得,就是可得,就是真得。一个人躲在一边偷偷享受,大家就说他是闷得。
由“得”而生出的“得劲”和“得法”,也经常被豫南人挂在嘴边。
好、棒、爽、美、舒服、漂亮、称心如意等等这些表示积极向上的内心感觉,豫南人只需用一个“得劲”就将其包圆儿了。
“今儿这饭吃哩真得劲儿了。”
“瞧,那边儿那姑娘长得多得劲儿。”
“这山,这水,看着老得劲儿啊。”
“还是这辆车,开着得劲儿。”
……
怎么样?听着这些话,心里得劲儿吧?
得法,就是掌握了规律,得心应手,随手拈来,什么事儿都能办得漂漂亮亮顺顺当当。
“老哥生意这么好,真是得法啊。”
“您恁得法,还有啥弄不成哩?”
“你看看人家,啥都可得法,咋都可排场。”
如果想夸夸朋友每天的状态都不赖,就夸他“得法”吧。
到了豫东的商丘,你耳朵频繁听到的一个字,一定是“管”。但在这里,“管”和管理、管家、管教、管子、尽管、保管、监管、不管不顾这些词语一点关系都没有。
豫东人嘴边的“管”,基本上就是河南人嘴边的“中”。
豫东人的对话中:
“管。”就是“中。”
“不管。”就是“不中。”
“管不管?”就是“中不中?”
请人一件事儿,会问:“管吗?”
如果应承了朋友这个请求,就答:“管,能管。”更坚定干脆一点的,就回答:“可管!”
如果觉着这事儿有点难办,就要笑容可掬,以满怀歉意的口吻说:“不管呀,咱再商量商量。管不管?”
当年,侯宝林先生说过一段相声,是一段起夜解手的对话,不同地域的对话表现了不同的风格特点,只有河南人说得最为干净爽利,绝不啰里啰嗦,绝无拖泥带水,一个字就是一句话,把河南话的简洁和意蕴表达得淋漓尽致:
“sei(谁)?”
“我。”
“zua(咋哩)?”
“尿。”
河南话就是这么简洁明快,侯先生的表演就是那么风趣幽默,让人百听不厌百看不烦,每听一次,大家都轰然大笑一次,每看一回,人们都忍俊不禁一回,精彩地诠释了河南话的回味无穷和意蕴隽永。
听着河南话,是不是可中、可美、可得、可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