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媛
前些日子，辽宁沈阳大东区大东路街头，出现了一家黑色风格的蜜雪冰城，非常扎眼。而它周边店铺也是同款黑底招牌，一眼看去，让人瘆得慌。近日，沈阳市大东区委宣传部发布通报称，商铺牌匾设计定位在“新中式”风格，采用中国水墨画的黑白灰为底色，辅以金黄、砖红等提亮颜色。但接下来工程方会对相关牌匾进行调整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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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该街道工作人员就表示，此处是历史文化街区，政府想打造景观路，所以才将沿街店铺统一为“黑底白字”招牌——也不是完全是黑底，有些招牌则以黑灰色砖纹为底。但在很多人看来，这样的统一设计，不仅让人感受不到历史的厚重感，反而看着有点刺眼，更像是“殡葬一条街”。这不禁让人想起，上个月河南周口某个县道路上新装的公交站牌，也是黑白搭配，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后来官方回应，公交站牌已经拆掉。
无论是黑色风格的蜜雪冰城，还是酷似灵堂的公交站牌，都让网友们不解，主事者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哪来的迷之自信，将这样让人忌讳的“清明风”强加给大众？如今沈阳市大东区的回应，部分揭开了这一谜底。按照官方的解释，这是一种“新中式”风格，借鉴了中国水墨画的创作特色。这也不是某个领导拍脑袋定的，而是引入了国内专业团队规划设计，将商铺LOGO、企业文化等元素融入其中。
官方想要借用中国水墨画的元素，来营造街道的历史氛围，初衷是好的。问题是，中国水墨画作为一种源远流长的艺术，它的核心特点，不是在黑、灰、白这三种视觉语言，而是强调“以形写神”，追求有生于无、虚实相生的“意境”。虽然墨色替代了一切原色，但在水的配合下，它可以分为“浓、淡、干、湿、焦”五个颜色，画家可以用来表现层次远近或者凹凸阴影，这五彩也就有表现万千颜色的能力。
如果官方在设计时，能将中国水墨画的写意性、“墨色五分”发挥得恰到好处，让观看者耳目一新，那不失为一件美事。可如果只是把水墨画的黑白灰简单地挪用过来，统一规定为招牌的底色，并冠之以“新中式”的名义，那就有点贻笑大方了。当然，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中式”风格，但很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清新灵气的水墨画，而是让人膈应的丧葬风。
在引发舆论热议后，当地称第一时间走访了商户，会虚心听取群众意见，对牌匾进行调整优化。知错能改固然很好，但问题是，这种黑字白底的招牌，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也不是第一次遭到网友无情的嘲笑。此前，西安莲湖区某个街边的店面招牌，也是整齐划一的黑白配，上海的常德路沿街商铺招牌也被“统一”，加上店铺前白色的花台、黄色的花，网友戏言“有一种墓地的即视感”。
也同样，在被网友齐刷刷地吐槽后，这些地方很快响应，进行整改。但明明前面有这么多翻车的教训可以汲取，为何要重蹈覆辙呢？商家原本量身定做的招牌挂的好好的，为了配合官方的统一要求，换成新的，如今整改优化后，说不定又得换，这一拆一换之间，得产生多少的制造、施工成本。在报道中，沈阳市城管执法局告诉记者，该地段商铺招牌改造建设由大东区政府投资。政府承担，买单的还不是纳税人？还有请专业团队设计的费用，想必也不便宜，这么乱花钱，有人负责吗？
其实，店铺招牌，不管是不是黑底白字，只要官方要求统一底色、统一尺寸，统一字体、统一字号，都难逃诟病。很多地方想通过统一动作，给人一种齐齐整整的感觉，以为这样能突显出城市的特色，打造街道的个性。但殊不知，任何东西只要被标准化、同质化，就会失去它原本的生机和活力。所谓“万家灯火时，人间烟火气”，城市的烟火气恰恰来源于它能够容纳多元的生活方式、不同的生意形态，也包括各式各样、各具特色的招牌。
就算是打造文化街区，要突出历史韵味，也不宜官方事无巨细地大包大揽。历史不是只有一种元素，古代人做生意也各有各的门道和精彩。规定一个大概的主题框架，允许商家自由发挥、自己创造，也比这种不着边际的“新中式风格”要好。有网友提到，日本很多店铺也喜欢用黑白色，但因为是商家自己设计的，路人能从中看出老板的个性和店家主打的风格，光是看招牌，就成了旅游的一个有意思的部分。香港很多街道也是被花花绿绿的招牌点缀，看似凌乱，视觉冲击强烈，但很多人念念不忘的，正是这番独特的港味，和其中蕴含的浓浓的人情气息。
沈阳这次招牌风波，说明的不只是“新中式风格”扑街，也是“统一规定”的再次失效。店铺招牌，只是商业的一个小小的部分，但它也透露出很多信息，让人联想到当地的营商环境。不知地方要历经多少次教训，才能把招牌的自主权还给商家、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