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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地吗?我看到的河南村庄

   日期:2023-06-05 11:00:14     来源:[db:出处]    作者:[db:作者]    浏览:5    评论:0    

原标题:种地吗?我看到的河南村庄

何曾(前媒体人)

全文3500余字,阅读约需7分钟

征地不断,变数难料。

今年气候反常,春分之后,冬袄还穿穿脱脱了好几次。直到4月初,我才恍然想起,自家小院里的几棵葡萄树再不追肥,就来不及了,于是顺手抓了两个编织袋,直奔八九公里之外的村子。

自从不经意间发现一些村民习惯在自家的地头上沤肥,近两年,我已不再网购有机肥了,转而去村子里讨一些。村民都很慷慨,甚至会赤手捧起腐熟的牛粪,乐呵呵地帮忙装袋。

常去的几处果园,已找不到渥好的熟肥了,早被主人翻耕到了土层之下。去年3月垄边路遇、在麦地喷药的一位7旬老汉,也寻觅不到踪影。

此时,正是小麦孕穗的关键时期,这位老汉昔日郁郁葱葱的麦田地,如今却是光秃秃一片黄土,引人注目的,是一台旋耕机正在“突突突”地作业,而周边的田间地头,已被机械化作业统一平整完毕。

看见十几位农妇正在地头忙活,走近攀谈,才知这一大片土地,已经更换“主人”、改种山药了。

来自山东的一位“大户”,在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乡镇包地种植山药挣到了钱,最近又把这一片地给租了下来,深厚、松软的沙壤土,非常适合山药种植,如果管护到位、销售渠道顺畅,每亩收益可达七八千元以上。当然,收益大,风险也大,没有成熟的栽培技术和外销渠道,是扛不起这活的。

正在地里栽植山药种苗的农妇们,都来自附近乡镇,工资按日结算。临近中午,累得满头大汗的她们被拉上了两辆面包车,去村子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大户”提供的免费午餐,有荤有素、有汤有馍,让这些农妇心满意足。

▌流转:每亩700元

这是黄河岸边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庄,也是周边百十公里内颇有名气的一个大村。上世纪50年代初查田定产计征(查清田亩、确定常年产量、依率计税),这个村子的耕地面积近8000亩,此后在漫漫的半个世纪中,因黄河塌岸毁田、移民新建宅基地、及修建高速公路铁路各种征用等,人均可用耕地已不足0.5亩。

耕地,虽已所剩无几,杂草、灌木丛生的抛荒地及半抛荒地,却时而可见,触目惊心。那位山药种植大户刚刚租下的土地,是与各家各户私下谈好的,至少有七八十亩,每亩的租价一年700元。

这个价格,基本接近周边农户800—1000元的流转土地价,虽低得可怜,村里的很多小农户却是盼望有“大户”来租地的,一是能外出务工的,都走了,家里还在种地的,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越来越没力气了;二是老人习惯重复着传统耕作,只能种些粮食(种菜更费时、更消耗体力,且露天菜早被“抢鲜”批量上市的外地大棚菜打垮了),但粮价实在太低了,很不划算。

远的不说,就拿去年的当地收储价来说:

小麦1.55元一斤,以平均亩产600—800斤计算,抛去种子、化肥、农药、收割、脱粒等等下来,一亩小麦的净收入,也就是500元左右。

如果再轮种一茬玉米,以平均每亩800—1000斤的产量计算,按1.32元一斤收购价,一亩玉米的净收入不过700元左右。

加上政府给的耕地地力保护补贴、实际种粮一次性补贴,满打满算下来,每亩地两季的全年净收入,只有区区的1300元左右。

然而,想把土地流转出去,并不容易。当地山陵遍布,地块分散零碎,能够大面积连片的土地非常有限,“大户”很难通过机械化作业,进行规模化种植。此外,农业项目普遍周期长、见效慢、风险高,能够坚守下去又落地成功的并不多见,“大户”们投资也越来越谨慎。

土地流转不出去,又无人打理、不想撂荒,一些头脑灵活的村民,干脆密密麻麻地种上了杨树,几年后成材,还可以当木材卖,而且省心省力,几乎不用管理。一旦土地中途被征用,地面上的附属物,是有补偿费的。

但一旦种上速生杨,也意味着,农户基本放弃种地了——这个树种很容易导致土壤板结,十分消耗地力,即使木材收获后,也至少需要3年以上,才能慢慢恢复地力。

▌抛荒? 基本管不了

这些年,村民们都在外面务工,早已不再指靠种地维持生计了。以前,种地是家庭的主业,现在,连家庭副业也算不上了。

无论是没考上学的十几岁孩子,还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只要有能力找到活,都一股脑地出去打工讨生活,或像那些帮“大户”种山药的农妇一样,在附近做日结工。毕竟,想娶媳妇、儿媳妇、孙媳妇,至少要在县城买下一套四五千元一平米的商品房,这已经是当地最低的婚嫁标配了,但这四五十万元,若仅仅靠在地里刨食,得攒到哪年哪月?

我和村干部闲聊,村民们最近又流转几十亩土地的事儿,他们听说了。能流转给“大户”生产经营,是好事,总比荒着强。

抛荒,是要受到追查的。按照规定,抛荒一年,取消耕地地力保护补贴;连续弃耕抛荒两年以上,村集体可无偿收回承包地。

当然,很少听说有农户受到处罚。即使被发现上了土地卫片(通过卫星遥感监测),农户也有的是办法应对核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些未批先建、边开工边补手续的工程,如果上了卫片,不也是层层通知下来,让村干部安排两台拖拉机到地里绕几圈摆摆样子?

因此,土地抛荒,村干部基本管不了,乡镇干部也管不了。谁管,谁就得想办法找人种,或花大价钱请第三方耕种。

附近一个村子,就有乡村振兴部门花了200万元投建的几座温室大棚,本村没有人愿意承包,四处打听,终于请到了十几公里之外的外村人过来种菜,年租金不到3万元,70年能否收回成本?明白人都知道,温室大棚的一般正常使用年限,也就只有15年左右。

“赔钱请人种菜的这种事,村民肯定是不会干的。”村干部陈贵平说。

年近6旬的陈贵平,在家乡呆了大半辈子,从未离开过村子,对乡亲们的所思所想和现实中的无奈,心如明镜。即使知道有的农户种杨树,且故意种得密密麻麻,有的农户地里,甚至长出了钩树(“构,田废久必生。”生命力很强,只要根系不除,就会继续旺盛生长),也只能心酸地叹口气。

很多事情,都在两难中选择。地里荒着、半荒着,肯定不被允许,但总不能强迫人家靠种地谋生、拦着人家出门打工。防返贫动态监测帮扶,是镇村干部们的常态化重点工作,如果一年下来,村民的家庭收入锐减,被上面追责,谁也担不起。

▌征地不断,变数难料

现在的村干部,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地行职尽责,处事手段也越来越灵活。

比如:如何配合乡镇政府?如何配合收归上级主管部门管的乡镇各部门?如何配合这些乡镇各部门的上级主管部门?

部门垂直体系已久,乡镇管不了这些主管部门,乡镇一级正科干部,被这些主管部门的副科级干部“呵斥”得抬不起头是常事;而这些主管部门,也是条块管理,各管各的。今天,你可能因为整治土地得力,完成某个部门的任务,但明天,又可能因为防返贫不力,需要面对另一个部门的追责。近日曝出的“百辆收割机在河南高速上五六天,直接经济损失已上亿元”等信息,虽已有各方澄清,但管中可窥的,仍是条块分割、各自为政等深层多维原因。

当然,管理一个熟人社会的村庄,比管理一个大企业更不容易。企业到了下班时间,员工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在村子里,几千人口的吃喝拉撒,24小时都绑定在一个空间里,鸡犬相闻。倘若整治“非粮化”、“非农化”搞“一刀切”,铲除了村民的苗,收缴了村民的地,就等着被村民堵在路口,被半夜敲家门,被搬到某抖某快等各类自媒体平台上控诉。

抬头不见低头见,村民又亲戚连亲戚,提起一串,还连着一串(在一个大村,一个村民的“亲戚团队”可能高达上百口人)。哪一个村干部,愿意多事、找事、给自己添各种不愉快呢?

现在的村干部,也越来越忙,没时间精力给自己找事了!

除了常态化工作,人居环境整治、项目建设服务、平安法治建设、脱贫攻坚后评估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等等,都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补齐短板弱项,村与村之间,一年四季被放在互相打擂台的位置。很多村两委的班子里,几乎都配备有一位“秀才”,兼做报表填送、台账准备等工作,为了报送各种材料,一天往乡镇政府跑五六趟是常事。

需要忙乎的急重任务,自然,也是一件紧追一件。

今年春天,陈贵平的村子,又面临一次征地(包括耕地、园地、林地、集体建设用地等),尽管其中还涉及到百十户农宅,但任务很紧,要求配合上级部门50天内全部“保质保量”完成。

陈贵平所在的村,及周边的村子,近些年,被征用的集体土地已经不少了,或为引资“服务”,或为城市规划“服务”。至于土地被征用后,为什么有的项目,几年都毫无进展?有的项目建成后长期闲置?有的项目刚建成又被拆得一干二净——没人给答案,但村里的集体建设用地,眼看着越来越少了,如果有乡村振兴产业落地,难道不要集体建设用地吗?(集体建设用地可入市,一些地区正进行入市试点)

面对一些村民的责问和冷嘲热讽,村干部无言以对,一肚子苦水,又哪敢说。

征地不断,变数难料。村干部们对村子一两年内的短期发展规划都难以谋划拍板,时间就这么耗掉了,心劲儿也渐渐耗没了,越干越累,越干心里越不是滋味。而村民们,也只能盯着眼前的利益,走一步,说一步,时不时互相传一些动迁的流言,更没心思种地——说不定,哪一天就被征用了。

(文中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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