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和光
“在家啃老,多一双筷子;出门奋斗,掏空6个口袋”,舆论讨论过多轮的“全职儿女”又有了新案例。
据上观新闻报道,40岁的李昊原本在上海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几年前辞职后成为“全职儿子”。日常就是给父母做饭、给家里大扫除,除此之外,他会炒股、锻炼、看书。他的父母退休工资加起来每个月有11000元左右,每个月会给他5500元的“补贴”。
此外,另一篇《36岁的她裸辞回家做全职儿女》的文章,也引发热议。文中一位36岁的女性,做全职女儿5年,主要帮父母网购、策划短途旅行、为酒后的父亲代驾等,称父母睡觉了,她的“工作”才算结束了。
说到“全职儿女”,不免让人想起在星巴克假装上班的中年人。同样是暂时失去了工作岗位,舆论喜欢批评前者,认为他们只是在逃避就业压力,啃老就是啃老,把新型不孝说得如此清纯脱俗,令人不齿;而对于独自在星巴克消化情绪的后者,舆论常常会报之以同情,希望他们早日能开启人生新版本。
不得不承认的是,比起后者,“全职儿女”要体面一些,手里至少还残存了一点对生活的掌控感。媒体曝光的他们,普遍有两个特征。
一是他们的家庭条件比较殷实,不用为了钱而工作。二是,他们不是完全找不到工作,而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而一份工作合适不合适,更多要看是否满足他们的自我价值感,而非生存需求。
一些全职儿女很喜欢在短视频等社交媒体,分享自己一天的生活,三餐四季、陪伴家人,这样平淡琐碎却有规律的家庭生活,让很多人神往。“逃避可耻但有用”,全职儿女的生活可能就是在践行这样的价值观。
然而,尽管他们已经塑造起来了一种逻辑自洽的乐观氛围,也很难被主流价值观所肯定。
批评者常给的理由是,家庭所给予的避风港当然好,但人是社会性动物,出门工作赋予的人和社会的连接,终究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但说老实话,如果外面的选择足够多,有几个人愿意顶着社会压力,回家当“全职儿女”呢?
新闻报道中的全职儿女,很多都在家考公考编;有人觉得上一份工作活多钱少,只是在消耗自己;有人开过蛋糕店,但疫情一来,店铺倒闭。表面上看,他们在家“就业”,是不想卷、卷不动;但不想卷的背后,有多少是被动的成分,有多少是时代环境造成的,很难说得清。
换句话说,当事人的选择固然是直接原因,但全职儿女的出现,归根到底是社会就业面的收窄和机会的锐减。90后尤其是00后的成长环境,正是整个社会高速发展的时候,大多数父母为了培养孩子都付出了不小的教育成本。然而当他们从事的工作远低于预期,获得的收入与付出不匹配时,能够回归家庭寻找安慰,也是一种幸运。
问题是,能拥有这种幸运、从父母那拿工资的人,只是少数。而且,他们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大部分建立在父母的退休工资上。但随着父母年老体衰,各项支出增多,以及社会少子化和老龄化程度加深,养老金渐渐入不敷出,他们日后能不能延续这一幸运,不好说。
日本有一部叫做《老后破产》的纪录片,对于成年人失业后带子女回家和父母同住的凄惨生活,有诸多描绘。纪录片里的老人,有着不菲的退休金,但要负担失业儿子一家的生活,养老金无法覆盖日常开支,存款日益缩减,拮据度日,面临老后破产的窘境。类似的情况,其他发达国家陷入经济衰退时也存在。
所以,全职儿女看似是一种就业,一种退路,但并不那么稳当和可靠,很多亲历者未必不知道这一点,只是暂时不愿面对罢了。在媒体报道里,一位全职女儿说,“可能有一天家里真的缺钱了,我也会出去打工,就是为了钱,为了生存打工”,足见她的清醒。
不管怎么说,一个社会很多年轻人待在家中,本身就是一个很不正常的现象,也是对人力资源的巨大浪费。全职儿女看起来是“问题制造者”,但解决问题的答案却不在他们身上。让他们走出家门、走入社会,还是要靠经济的发展,就业市场的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