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新闻记者 詹钘 见习记者 李迎
“我没有罪。”10日下午，吉林省洮南市瓦房镇振林村洮儿河岸边，暴雨初歇。面对多名记者，黄德义表露“心声”：希望案件能够改判。
2014年，他在洮儿河搭起了固定浮桥，花费十余万元。2018年，当地水利局以非法建桥为由处罚并强制黄德义拆除浮桥。2019年，黄德义被洮南市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两年，其他17人也分别被判刑。
今年6月份，造桥收费被判刑事件在网络公开后，黄德义也不断接受采访，讲述自己经历的种种，频繁登上热搜。6月29日，白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已经对黄德义寻衅滋事案件的申诉立案。
支持黄德义的声音不少，质疑他的人也有。在瓦房镇，“父亲为当地摆渡人”“拆桥后这几年洮儿河里淹死了十多人”等说法就遭到不少人的质疑与否认。这些都让整个事件更加扑朔迷离。
曾经的架桥处水流量大（极目新闻记者詹钘 摄）
车流不断的浮桥
7月份，驱车行驶在洮儿河边洮南市瓦房镇的乡道中，道路两侧皆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这里位于松嫩平原的西部，田埂上和道路两旁，更是能清晰地看到肥沃的黑土。
肥沃的土壤孕育了沿途的多个村落，振林村是其中之一。村支书胡宝玉介绍，振林村在册人口有1500人，常住人口630人左右，共有400多公顷土地。村里主要种植的农作物是水稻和玉米。
黄德义的这座私桥，曾经连接着振林村和安全村，两村分属洮南市和白城市洮北区。
记者从一张2016年拍摄的秋冬季节枯水期桥梁的照片看到，私桥多根竖着的桩基支撑着上面打着木板的桥，稍显简陋。
远看曾经搭建的私桥（图源：知情人）
2016年4月、2016年9月和2017年11月，洮南市水利局三次给黄德义下达《行政处罚通知书》和《责令限期整改通知书》，每次罚款1万元，并让他拆除私桥。11日下午，洮南市水利局工作人员称，该区域为行洪区，黄德义建的浮桥存在一定安全隐患。
“我2016年到这边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这座桥了。”一位村民称，当时他看到的桥已经不是浮桥，而是打桩的固定的桥梁。桥底下的桩基打到河道里去。桥身用铁管和木板拼接，桥面上还铺了一层铁皮。
“这座桥当时很火爆，车流没断过。”数年前过桥的情景，安全村村民孙兰（化名）历历在目。她回忆，有时个别车辆在桥上出现故障，后面会排起很长的车队。
孙兰在村里经营农资生意，她告诉记者，在这座私桥存续期间，洮儿河两岸村民通行十分频繁。该桥不仅连通了两个村庄，也是振林村西边的瓦房镇、永茂乡、聚宝乡等乡镇前往白城市区最近的通道。
法院的判决也侧面印证了村民的说法。法院经审理查明，在桥被强制拆除前，黄德义等人收费标准小车5元、大车10元，共计收费人民币52950元。
绕行交通图（来源：百度导航）
自2018年10月该桥被拆除后，洮儿河两岸居民的出行受到了影响。“拆桥的确影响了出行。”孙兰说，拆桥后，去对岸的蛟流河乡，路程多出数十公里。通桥时，不少河对岸的村民都会过桥来自家的农资商品超市采购。近几年，只剩下河东的客户了。
在白城市从事日杂商品销售的王刚表示，有桥时，他从白城出发，给洮儿河两岸的村镇超市送货，每次过桥花5块钱，就能省去一大段路程。桥被拆除后，他送货需从镇西大桥绕行，需多走六七十公里，燃油费支出增加不少。
11日早晨，在洮儿河边牧羊的李爹爹称，安全村有少量耕地在河对岸。桥梁拆除后，因通行成本增加，不方便种植，这些地已经转包给他人进行耕种。
洮儿河上的疑云
洮儿河是黑龙江水系嫩江右岸最大支流。在振林村，村民对黄德义的印象是聪明、胆子大、会赚钱。
村民黄立（化名）回忆，有桥的时候，在振林村桥头有个板房，有黄家的亲戚在里面守着收费。桥的两端都有桩，中间用铁链拦起来收费。“当时就振林村这边一个卡口，无论是上桥还是下桥，都需要先交费才能通过。”黄立称，那个时候一般是骑摩托车，一个往返给他们5块钱。
通往洮儿河泥泞的道路（极目新闻记者詹钘 摄）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黄德义表示，为收回建桥所花费的13万元成本，自己向来往过桥的村民收取费用，大车10元，小车5元，但不强制收费，有时村民没带钱也会放其过桥。
关于黄德义的说法，有村民表示，小车收费确实为一次5元，但拉货的大型货车会视车型和重量调整收费价格。
前述安全村村民孙兰称，因跨河运粮需要，自家装粮卡车需从黄德义所搭桥经过，运输五六吨粮食来回一趟的过桥费为40元。“车装满时收费30元，空车10元。收粮旺季时如果一天走两趟，一天就要花80块。”孙兰称，根据不同运载量的车型，所交过桥费的金额也有所不同，自己哥哥家的货车运载量为七八吨，过桥费用会上调至来回50元。
“一些小型车辆的收费确实是固定的。”振林村五社村民王华（化名）称，无论是自行车、摩托车，还是轿车过桥，都是一次5元，大车视重量而定，没有固定收费标准。
另外，据振林村五社的村民讲述，在桥头收费的都是黄德义的亲属，轮流换岗值班，“如果和收费的人认识或者同社，可能不收钱了，其他都要收钱。”
与黄德义同在振林村二社的村民黄芳（化名）称，因其和黄德义同属一社，自己在过桥时未被收取过费用。
洮儿河上的一座公路桥（极目新闻记者詹钘 摄）
关于浮桥的“罗生门”不止一个。此前，黄德义在网上发视频称：当初，没有浮桥的时候，当地的乡亲们有22人先后溺亡。在后来把浮桥拆掉以后，又陆续有10多名村民溺亡。有媒体就此向洮南警方进行求证。当地警方表示：2007年至今全市接处警登记记录以及刑事现场勘验登记情况进行筛查，未发现在洮儿河流域瓦房镇振林村段有群众溺亡情况。
振林村村支书胡宝玉称，近五年来振林村没有人在洮儿河溺亡，上级部门对黄德义的说法已经进行了调查核实，根本不存在这个情况。
临时新桥正在建
早晨5点的洮南，太阳已经挂在天空。振林村的李爹爹带着牧羊犬牧羊，羊群在洮儿河边悠闲地吃草。五年过去，当年架桥的地方，只剩下一段半截深入河中的小路。
连日来，当地降雨增多，致洮儿河河水上涨，水流湍急。洮南市水利局工作人员告诉极目新闻记者，洮儿河马上将进入后汛期，目前是流量比较大的时候，洮儿河为滚动河道，河道走势常有变化。
李爹爹在牧羊（极目新闻记者詹钘 摄）
洮南市交通局工作人员提供的数据显示，洮儿河流域在洮南市段自南向北有3座桥，分别是一号桥、满洲岱桥和镇西桥，三座桥间的两段间隔分别为27公里和43公里。振林村位于满洲岱桥和镇西桥之间，距满洲岱桥直线距离27公里、距镇西桥直线距离16公里。
据了解，这三座桥的初次建造时间都有些久远，至少都有三四十年的历史，不过在后期都进行了多次修缮，目前都能正常通行，基本能够满足周边村民需求。
随着拆桥事件一同被关注的，还有村民的出行问题。为了方便群众需求，当地已经计划修建一座临时便民桥。7月10日，就在黄德义被拆的原桥址旁，河岸边已经有挖掘机、推土机在工作，对土地进行平整，为接下来的临时桥做好准备。
洮南市交通局工作人员称，一地是否需要建桥取决于多个因素，其中包括这座桥以及桥所在的道路在整个洮南交通路网中的地位和作用，以及当地的财政情况，还有一些季节性河流的因素，规划都是逐步地来往前推进。
振林村建桥处的卫星图（图源：百度地图）
打着伞，站在洮儿河岸边，黄德义心里五味杂陈，寻衅滋事的罪名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变化。
今年57岁的黄德义告诉来访的记者，他就在这里长大。后来在振林村成为一名乡村教师，在教育系统工作有40年。上世纪90年代起，他和亲戚开始在洮儿河上摆渡、建桥，直到2018年拆桥，紧接着他和其他17名亲属被判刑。黄德义说，他40年教龄了，语文数学现在都能教。但判刑这件事情对其子女都有影响，他希望这个案子能改判，恢复自己的原有工作。
（来源：极目新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