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7点，医院的挂号机前已经排起长队。
蒋浩楠（化名）排在第5位。有活儿的日子，他会早早出现在医院，扎进汹涌的人潮，陪患者签到、扫码、抽血、拍片、拿报告、记录医嘱、取药等等。
他是一名“陪诊师”，顾名思义，就是陪患者去医院就诊的人。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加深，老年人就医需求持续攀升，陪诊师这一新兴职业迅速走红。
新职业带来新视角。常年以旁观者视角观察老年人就诊过程，蒋浩楠也看到了当人老去后，面对疾病的迷茫，而这份迷茫，早已延伸至医院之外。
蒋浩楠生于福建农村，2017年大专毕业后开启了沪漂之路，先后做过健身房销售、房产中介、外卖员、跑腿专员。虽然这些工作没有给收入带来太多改善，但改变了蒋浩楠看待世界的维度。
2020年，一次他替客户跑腿去医院取熬好的中药，到医院大厅时，已经是下午3点，他看到一个打扮讲究的老人茫然地站在显示无号的挂号机前。
“大医院都是提前几个礼拜在手机上挂号，现场挂号一般都很难。”蒋浩楠跑腿的脚不敢停，边走边想，这个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挂上号。
后来他在干跑腿的同行那里听说了“陪诊师”这个职业，两件事形成一种合力，推动他在电商平台注册了一家店铺，在商品名一栏录入“陪诊”“跑腿”等字眼，隔天就有人下单了。
在蒋浩楠的众多客户里，老年人占到了六七成。订单大多是子女下的。他们大多有慢性病需要定期复查。“每月至少一次，年轻人要工作，不能总请假陪同。”
在陪诊前，蒋浩楠会将患者的病情从头梳理一遍：确诊时间、已经做过的治疗、吃过的药、上次哪些指标异常、近期是否有异常等等。这时，有些老人会架上花镜，掏出一个本子，本子里按照日期记录了医生的医嘱、以及每天的饮食、吃药、血压等情况。这是他们追赶时代脚步的方式。
做陪诊久了，大大小小的本子蒋浩楠见过不少，有的是孙辈作业本的背面，有的是用棉线钉的草稿纸，字迹都很工整。有些老人吃过的药太多，就干脆把药盒剪下来，贴在本子上。
陪诊中，比起老人身体上的病痛，让蒋浩楠感触更多的是他们内心的虚弱。他和老人的聊天框总是充斥着大量所谓的“科普”链接，其中不乏一些“伪科学”和危言耸听。蒋浩楠只能一次次辟谣，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慢慢察觉，一些看上去就诊意识高昂的老人正在成为嘈杂舆论场中的弱势群体。
在他的老客户中有一对老年夫妇，都是退休教师，一个是高血脂，一个是骨关节炎。每次当着蒋浩楠的面吃药，都长吁短叹，“小蒋，网上说有些药对肝和肾不好。你说我天天吃、月月吃，能受得了吗。”在确认医嘱后，他会耐着性子跟老人家讲“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告诫老人万万不可因为对副作用有顾虑就随意停药。
做陪诊师三年多，他渐渐习惯了老人的步速、语速，习惯了门诊部不太清新的空气和嘈杂的声音，习惯了住院部浓烈的消毒水味，或许是另一种“久病成良医”，他甚至对老年人的慢病管理有了更深的了解。“最重要的还是在医院之外，以控制、改善为主，病人自己得积极配合。”
每次走出医院大门，蒋浩楠都会再三叮嘱一些“三高”老年人：“平时注意多运动，要控制饮食，少食多餐，每餐尽量摄入营养均衡而品种丰富食物，减少脂肪、胆固醇、糖、油、盐的摄入。”虽然每种药的用法用量包装盒上都有标记，但他还是忍不住重复，就像在叮嘱自己的父母一样。实际上，他们见面还不足半天。
蒋浩楠曾经在深夜里接过急单。是一个老客户介绍过来的，新客户是他的老街坊，高血脂控制得不好引发心梗，儿子在国外一两天内赶不回来，家里只有一个保姆。
这种高危病人蒋浩楠通常不会接单，但老人儿子在电话里的哭诉，让他难以拒绝。他在医院守了老人一天一夜，老人最终没能等到儿子的飞机落地，还是走了。
蒋浩楠说：“一旦见过这种病人以后，就会频繁地想起自己的父母。”
他的父母远在福建农村，距离上海800多公里，他有时会想，自己跟那些下单的子女处境是一样的。
“我父母也都有高血脂，如果换作是他们发生这样的状况呢？”蒋浩楠不得不细想。
与过世老人的儿子交接完，他就暂停接单，回了一趟老家。回家后，他发现父母控制血脂的药数量对不上。一问，他们吃药竟然全凭感觉，难受时就多吃两片，稍有缓解就减量，甚至擅自停药。病历册的更新时间也还停留在8个月前。
蒋浩楠强压怒气，跟父母讲随意增减药量的危害，以及不遵医嘱可能发生的种种状况。亲人之间总是更难讲清道理，父亲执拗地说：“你又不是大夫。”
父亲 虽然在家耍脾气，但在村里早早就把儿子当陪诊师的事情“炫耀”开来。村里人对这个职业的认知有限，但都把在医院里工作的蒋浩楠当成个“人物”，纷纷来打听自己的病。
蒋浩楠在他们身上发现与父母相似的共性。有的老人向他说起听来的“土方子”，问他能不能一试。话里话外，透着不想吃药的潜台词。在村里，“是药三分毒”的观念深入人心，老人们普遍害怕吃药片，常年不做体检，也不喜欢去医院的，担心一查就查出一堆毛病，甚至有些老人家会觉得，自己是去医院检查了，身体才越来越差。
但像高血脂一类的慢性病的脚步很轻，蹭着门缝进来后，往往还要潜伏一阵子，才会发出细微的预警信号，几乎不会引起他们的警觉，等到发病时，大多是诸如脑梗、心梗的急性事件，生命质量在很短时间内一落千丈。
“村里很多老人摔了一跤，一两个月就走了，有可能是‘三高’之类的慢性病长时间得不到关注，头一晕就倒了下去。”蒋浩楠说。
他在村里时，还免费陪诊了一回。“客户”是自家的叔叔，他胸口闷已经有一阵子，被蒋浩楠强拉去市里的医院。他发现在村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叔叔，不敢和医生说话，问一句答一句，说得前言不搭后语。
然而，在旁听医生一步步深入地提问中，蒋浩楠发现了另一个威胁村里老人的隐患。
村里有吃咸鱼的习惯，油盐无度、口味很重，以前农村生产科技落后，没有收割机、挖掘机，农民们天不亮就去收渔网、割稻子，吃进去的盐分、油脂不会在体内堆积。而现在农业都实现了机械化，饮食习惯却一成不变，体内的东西消耗不掉，各种慢性病就一样一样找上了他们。
医生给蒋浩楠的叔叔做了冠脉CT，发现动脉狭窄程度已经比较严重。这种情况如果不及时进行治疗，未来很有可能发生心梗。而此前，叔叔连“高血脂”都没听见过几回，更遑论了解其危害。
蒋浩楠感到后怕，恐惧的阴云似乎笼罩着整个村子。他不知道村里还有多少老人跟叔叔的情况一样，他想帮助那些有需要的老人。
回上海前，蒋浩楠把村里的老人或其子女拉到一个群里，群名叫“生病者联盟”，一有时间就科普健康的生活习惯和慢病管理常识，再算着日子帮药快吃完的老人买好药。
他对村里的老人了如指掌，每家每户什么病、吃什么药都记在心里。一个人面对数量庞大的琐碎事务，一年又一年地过着，村里慢性病人的健康，也正是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中得到守候，他相信，一些改变正在发生。
根据《健康中国行动（2019—2030年）》，慢性病已成为居民的主要死亡原因和疾病负担，占总疾病负担的70%以上，成为制约健康的重要因素。其中，高血脂由于症状非常不明显，成为慢性病里更容易被忽略的一大隐患。
《中国心血管病报告》显示，目前医患对血脂数据的重视严重不足，35岁及以上人群的血脂异常的治疗率为7.8%，控制率仅为4%。
目前，中国约有1.9亿老人患有包括高血脂在内的各种慢性病。在血脂管理上，农村老人难免欠缺经验，不知所措，殊不知血脂早已像水垢一样在血管中沉积已久；城市老人接触到的信息往往更多样，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够独自走出“迷宫”。
此时，更清晰的医疗信息和更年轻的子女都应该成为老年人的“陪诊师”，帮助他们尽早就诊、了解科学的血脂管理方式，改善饮食模式与生活方式，规避随意停药、换药，用高品质的药管理血脂健康，从而获得更好的生命体验。
最近发布的一则血脂风险测试榜单——血脂有数，很大程度上，可以让人们了解当代人的血脂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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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单列举了“血脂水平更健康”、“血脂异常管理最好”和“血脂异常风险最高”的几个地区，熟悉的地名分布在不同的页面，构成与不同地区人们千丝万缕的联系。
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千千万万的人和家庭。时代浪潮下，应运而生的陪诊师可以解决一时的困难，但在更长远的日常中，慢病管理总是琐碎的，只有让血脂有数，才能让心中有数。就像榜单所说的，“妥妥降血脂，健康妥妥的”。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东方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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