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互联网时代，世界见证了硅谷作为科技革命中心的声誉。然而，尽管硅谷通过创业者和风险投资家之间的共生关系刺激了各个科技领域的颠覆，但有一个行业相对未受影响，那就是——农业。
尽管初创公司和投资者一直在努力，但与其他行业相比，农业拥抱数字化的速度较慢。2013 年孟山都公司以近 10 亿美元收购了 The Climate Corporation，标志着农业科技领域的一件引人注目的事件，引发风投越来越大的兴趣，帮助农业食品科技风险投资从 2014 年的近 70 亿美元猛增到 2021 年巅峰的 530 多亿美元，而 2023 的腰斩 50％ 也引起行业内的广泛讨论与反思。
然而，传统的硅谷策略，即独角兽的养成、退出和全行业数字化转型，在农业科技中尚未完全实现。一些业内人士认为，由于自然系统的复杂性、农村地区基础设施有限以及农民人口老龄化，风险投资模式与农业并不相容。
虽然风险投资确实可以在农业科技领域蓬勃发展，但严格遵守硅谷模式却只能阻碍该行业的进步。只有摆脱为硅谷量身定制的传统商业模式，那才能充分发挥农业向数字未来转型的潜力和影响。
硅谷模式
风险投资通常依赖于模式匹配，有两种流行的商业模式：
- 用户就是客户：公司直接向客户提供价值，客户为产品或服务付费，比如某个软件服务公司。
- 用户就是产品：公司在提供免费服务的同时通过广告/流量赚钱，而社交媒体就是这种模式的典型例子。
这些模式依靠软件支持的低边际成本模型和不断的功能更新而蓬勃发展，以推动客户的获取和产品货币化。然而，将把硅谷模式应用于农业则面临着挑战，因为硅谷模式与农业之间仍存在令人震惊的脱节。
除了农业缺乏典型的科技产品货币化所需的用户规模之外，还有以下 5 个值得关注的因素：
1. 硅谷倡导的“快速失败”对于农业来说并不适用
“快”是精益创业理念的核心原则，努力“快速失败”发现成功解决方案的科技公司才会受到硅谷投资人的青睐。然而，这个原则对农业科技并不适用。与其他行业不同，农民在采用新技术时面临着巨大的风险，在整个生长季节中的任何“快速失败”都可能严重损害他们的收成。
因此，农业科技产品在部署之前需要彻底完善，这就背离了硅谷创业者通常所推崇的“最小可行产品”，而是在推出前就要与农民进行广泛合作并严格试点。
2. 农业科技支持必须超越单纯的自动化
虽然许多其他行业通过自动化可以实现简化运营，但这在农业科技领域还不够。农民明白技术可能会出现故障，但他们希望在出现问题时能够得到及时、实际的帮助，尤其是快速的实地人力援助，因为即使是短暂的延误也会毁掉农作物。
3. 农业的增长轨迹与其他行业不同
寻求与其他科技行业类似的快速指数增长的硅谷投资者可能会对农业感到失望。由于在面临天气和农产品价格的不确定性和高风险，农民本质上对新产品持谨慎态度，渐进式的改进不足以吸引他们。
农民优先考虑口碑推荐和现实世界的结果而不是靠刷评论。虽然最初的采用率可能会很缓慢，但一旦其价值得到认可，经过验证的农业技术就会迅速被采用。例如，GPS 和地图工具最初遭到怀疑，但现在已不可或缺。
4. 农场不能像数字产品一样做 A/B 分桶测试
与具有明确定义的变量和成本效益分析的技术环境不同，农业是复杂且多方面的。尽管数据收集和分析方面取得了进步，但确定农场的因果关系仍然具有挑战性。量化农业服务的价值并不简单，然而，农民用户实实在在的满意度和保留度则可以提供最有价值的见解。
5. 农民渴望能够带来切实成果的创新技术
人们普遍认为农民是传统主义者，因为他们优先考虑实用结果而不是华而不实的小玩意。随着传统方法达到极限，农民也认识到农业科技在最大限度提高效率方面的潜力。了解农业消费者挑剔的本质对于想要在这个市场取得成功的农业科技公司至关重要。
有业内人士一针见血的指出：硅谷模式可能让农业科技倒退了十年。
早期第一波的农业科技初创公司向农民介绍创新工具并承诺节省成本和提高产量。然而，这些承诺往往未能兑现，整个行业的技术采用率很低。农民虽然是用户，但并不总是直接受益，导致他们不愿投资新技术。
农业科技公司或许会将责任归咎于农民，认为他们“落后”、“传统”和“抵制变革”，但事实上，问题出在商业模式上。
现在，第二波农业科技公司试图通过建立合作伙伴渠道和提供更便宜的技术来解决采用率的挑战。然而，这两种方法都没有有效解决创新技术产品“性价比”不佳的根本问题。
不过，强大的渠道关系确实促成了一些退出，因为具有规模和影响力的大企业可以将创新技术的优势货币化，但这类退出属于大公司“保护现有收入流”，并非许多初创公司所希望实现的行业转型和颠覆。
另外，低价促销不仅没有解决问题，而且还引发了农业科技公司的逐底竞争，陷入了价格战和“性价比”不佳的恶性循环。
超越硅谷模式
在农业领域，绝大多数价值产生于供应链中间，贸易商、制造商、品牌和零售商将食品从农场运送到消费者手中。这些参与者有能力承担农业科技变革的成本，并且有动力进行创新，因为他们将意识到数字化转型的好处。
调整供应链力量以激励上游（即农场）采用的商业模式可以真正推动农业行业转型。
这类似于我们在碳中和和再生农业领域看到的趋势：要求农民改变传统农法或采用更多数字化工具的成本高昂且不太可能奏效；然而，如果将碳中和或可持续品牌的机会与压力一起给予那些大型食品公司，比如 ADM 和亿滋国际等，我们也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他们会愿意支持、补贴甚至溢价支付种植者的再生农业变革了。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农场的数字化变革。比如成立于 2012 年的美国农场管理平台 FarmLogs，正值第一波农业科技巅峰时期，但与许多其他农场管理软件一样，用户保留与获取以创造长期价值仍然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因为农民不是直接受益者。
然而在 2021 年， FarmLogs 却被创立时间比它晚了 5 年的谷物管理与交易初创公司 Bushel 收购。Bushel 在农业食品供应链中的位置比 FarmLogs 更靠后，为帮助农业企业数字化购买、销售和管理农作物提供服务，而这些农业企业有强烈的动力让农民更容易交易和共享信息，所以这反过来又能够为种植者提供强大的动力进行数字化。这恰恰说明了以供应链为中心的方法如何帮助克服硅谷模式的挑战。
谁都不可否认硅谷模式的旗帜性作用，吸引了不仅在技术领域，而且在食品和农业价值链上具有经验的投资者和创业者进入农业科技行业，并推动它的演变。问题在于，硅谷模式是否能够真正释放农业科技创新和投资的潜力，与农业行业相契合？
投资者和创业者必须争取农民作为产品开发的盟友和顾问，为创新开辟新的途径。农业科技是农业的未来，但要实现这一目标，需要尊重农业的周期性，适应新的不确定性，建立真正的关系，并找到适用于该领域的商业模式和指标。这种着眼于优化供应链并针对受益者而非最终用户的新策略，为未来建立数字化、精准化、可持续的农业提供了巨大机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