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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来的“妈妈”:为入狱雇主无偿带娃4年,没做好准备说再见

   日期:2025-05-09 14:30:55     来源:澎湃新闻    浏览:0    评论:0    

过去三年里,黄姐的唯一工作就是当个不领工资的“临时妈妈”。

黄姐全名叫黄庆芝,4年前的夏天,她在湖北武汉找到一份月嫂工作,帮雇主照顾一岁多的女儿。两个月后,雇主失联。为节省开支,她和丈夫只得抱着女婴重回十堰生活。

但当年的雇主再也没出现,也无其他亲人来接女婴回家。

在十堰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小区里,女婴渐渐长大,学会走路,开口对黄姐喊了第一声“妈妈”……一份挣钱养家的月嫂工作,无意间开启了两人间一段奇妙的“母女”缘分。

今年5月11日母亲节,原来一岁多的小女孩将迎来她的五岁生日,而孩子的亲生母亲何时能回来,还是未知。

▲小女孩将迎来她的五岁生日 受访者供图

【1】

雇主失联

月嫂带一岁多女婴回家

黄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雇主,两个人连面都没见过,对方就愿意把才一岁多的女儿交给她照顾。

那是2021年夏天,黄姐跟丈夫高和意离开湖北十堰,前往武汉找工作。高和意跑网约车,黄姐经同行老乡介绍接过对方照顾女婴的月嫂工作,每月工资6000元。雇主姓陈,是孩子的爸爸,他没跟黄姐见面,只在电话里叮嘱黄姐照顾好一岁多的女儿,便预支了她两个月工资。

黄姐照顾女婴的房子是陈某租的,但陈某平时并不来住,黄姐和丈夫刚好省下租房的钱。陈某没来看过女儿,但提前买好了奶粉、尿不湿以及衣服这些必备品,偶尔也会打电话关心女儿近况。

两个月后,陈某失联了,房东也因房租到期来找黄姐催要房租。

“当时有自称陈某朋友的人打电话,说陈某最近出了点事,让我继续帮忙照看孩子,工资以后会一分不少结算给我。”黄姐回忆说,房租到期后,因为照顾女婴自己也不能换其他工作,她和丈夫只好带着女婴暂时回十堰生活,至少省下房租。

“谁还没临时遇到困难的时候呢?他(陈某)后面联系我直接来十堰接孩子回家就可以了。”黄姐记得,刚回十堰后,她偶尔还会接到陈某朋友的电话,叮嘱她照顾好孩子,但每次只能对方打电话过来,自己打不通对方的电话。

直到第一个春节来临,陈某还是联系不上,也没人来接孩子回家。黄姐和丈夫没想过送孩子去福利院或一开始就报警,毕竟“别人说了后面要接孩子走,我们的责任就是要把孩子照顾好”。

在十堰,黄姐和丈夫两个人抱孩子看病、打疫苗,选购奶粉,为其添置换季的衣服。黄姐总想着,说不定雇主哪天就要来接孩子回家了,在交给雇主之前,自己作为月嫂都有责任照顾好孩子。

但让黄姐和丈夫想不到的是,他们所做的,其实只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雇主失联后,黄庆芝夫妇只能带奶娃回到十堰生活 受访者供图

【2】

狱中来信

“您是我闺女最亲的人”

四季更迭,当年的雇主一直未出现,也没其他亲人来接女婴回家。在十堰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小区里,女婴渐渐长大,学会了走路,第一次开口喊出了“爸爸”“妈妈”。

“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该答应还是不答应,很尴尬。”黄姐说,按年龄,孩子不管叫自己阿姨还是奶奶,都不合适。两个人都说不清第一次是如何打破尴尬接受这个称呼的,越到后面也就慢慢习惯了。

黄姐和丈夫叫女孩“奶娃”,在她们老家,这是父母只对自己孩子才会有的亲昵称呼。这套六十多平米的小家里,不知不觉间添置了很多跟奶娃相关的东西:玩具、绘本、彩画笔、橡皮泥……黄姐和丈夫有两个女儿,都已成年,但两个女儿小时候可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2023年,奶娃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黄姐和丈夫意识到奶娃还没户口,而雇主陈某一直没出现,她们决定报警并向相关部门求助。

很快,他们就得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陈某正在浙江一所监狱服刑,还有十多年刑期。陈某后来从狱中给黄姐寄来的一封书信:“阿姨,虽然我们未曾谋面,但是我能感受得到,您是位有爱心,心地善良的人,我闺女这两年在无人过问的情况下,您还能对她不离不弃,还能把她照顾的这么好,您就是我闺女最亲的人。”

▲雇主陈某给黄庆芝写的信

黄姐说,相关部门当时已拟定了对奶娃的帮扶方案,原本以为事情得到解决了,但经DNA比对,发现陈某跟奶娃并无血缘关系,奶娃无法随陈某落户。奶娃的疫苗本上记录了有其生母的名字,但黄姐从未见过。经警方努力找到时,发现对方也在服刑。

后经相关部门协商,奶娃暂时在黄姐老家上户为集体户口,民政部门每月给奶娃1500元生活救助。

▲奶娃疫苗本上的信息 受访者供图

户口本上,奶娃姓“陈”,但她从幼儿园回来就跟高和意撒娇:“爸爸,我就叫高xx好不好,只是在学校才叫陈xx。”高和意抱起奶娃:“行,你在家里还是我们的高xx。”

小区里邻居们都知道奶娃的身世,有人问她“你的爸爸妈妈是谁呀?”奶娃会觉得这样的问题好奇怪,她朝旁边的黄姐和高和意努努嘴:“就是他们两个呀!”

逢年过节,黄姐和丈夫带奶娃走亲戚,长辈们准备红包时总少不了奶娃的,“没人拿她当外人”。黄姐想起自己有一次生病住院,托妹妹临时照管奶娃,奶娃给她打视频哭着说想她,随后两个人就一起在电话里哭。

面对网友的赞誉,黄姐说:“伟大也算不上,爱心和一种责任吧,刚开始带在身边的时候,就觉得小孩无辜,挺可怜的,也没有什么,就当自己的孩子,顺其自然就养到现在了。”

【3】

家庭矛盾

“受人之托,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以前,奶娃没觉得自己跟其他孩子有什么不同,但不久前的一天,她在楼下玩的时候被其他小孩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她跑回家问黄姐:“他们说我不是你亲生的,我的亲爸亲妈在监狱。”

黄姐一时不知所措:“你就是我生的,我是你妈妈,他们乱说的。”即便如此,但奶娃还是能察觉到她身边的那种微妙气氛。

“主要是女儿这边。”黄姐谈及家庭矛盾时几次欲言又止,随后切换话题,但不久就随着她的一声叹气又绕回到家庭矛盾这一话题上来。

“现在真的是个问题,反正矛盾挺大的。”黄姐侧过脸看了看旁边的丈夫,像是征求他的意见是否可以讲下去,高和意没反应,她也没继续说。

短暂沉默后,她说自己其实理解女儿是为了她好,免费帮人照顾孩子这么多年,现在还不知何时才是头,“这里面的难处和矛盾,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别人没经历是体会不到的。”

黄姐说,两个女儿还没结婚,小女儿工作不稳定,家里这几年突然多出一个孩子需要照顾,不仅没工资,反而还需要大笔的开销,这让整个家庭经济上很吃力。前几年为了照顾奶娃自己也不能外出工作,丈夫这两年因为胳膊不好干不了重活,只能在家附近打零工,但很多时候都因没活儿只能待在家里,而家里每个月要还房贷,还有水、电、气费……

黄姐说,她们最初以为奶娃的母亲过两年就会“出来”,但她们得到的最新消息是,奶娃的母亲还涉及其他犯罪,案子还没审理,至于何时能“出来”也还是未知数。这无疑加重了夫妻俩的焦虑感,既焦虑奶娃未来何去何从,也焦虑自己家庭的未来。

她有时会想,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奶娃,自己去外面当月嫂一个月赚六七千元,这个家也不至于现在这个样子,奶娃在这个家里一天,他们就有一天的责任,离不开人。

黄姐和丈夫跟记者讲这些的时候,奶娃就坐在小凳子上玩橡皮泥,或画画。有时会过来爬到爸爸的肩上玩闹,或是坐到黄姐腿上,把小脸紧紧贴在她的肩膀上。

▲奶娃在画“爸爸”“妈妈”

▲奶娃画的画 受访者供图

邻居们知道黄姐家的难处,会将自家孩子穿过的衣服、看过的绘本和一些玩具打包送给奶娃,有热心网友寄奶粉,社区也会送些米面油和慰问金。

今年,黄姐趁奶娃上幼儿园了,在附近找了份月嫂工作,每月可为家里增加3000多元的收入。

【4】

带娃寻亲

“‘爸爸’,我不想离开你们”

曾有好心人流露过要收养奶娃的意愿,对方家里经济条件都不错,但高和意和黄姐没答应。

“我们是帮人带孩子,雇主以后找我们要孩子咋整?”想到这些,高和意平时带奶娃时看得更紧了。但三月里的一个凌晨,他还是带着奶娃坐上了开往武汉的火车,想问问奶娃的母亲对奶娃的未来有什么打算。

在火车快要到站的那个早晨,奶娃趴在小桌板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树和电线杆不停地往后退。高和意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奶娃此行的真实目的,要来找她的亲生母亲。奶娃突然变得很失落,就快要哭了:“爸爸,我不想离开你们。”

“你在武汉还有亲人,那你咋办呀?”奶娃还是重复那句话:“我不想离开你们。”

黄姐后来在朋友圈分享了这段对话视频,她写到:宝宝寻亲途中的一段最真实的对话,提到她的亲人,孩子内心好像有点尴尬,也是难过的。文字末尾跟了6个“哭”“抱抱”的表情。高和意说,他后来又多次看这段视频,每次看,每次都忍不住流泪。

高和意和妻子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大部分都是关于奶娃的,有时在公园,有时在游乐场,或是街头随手拍十几秒奶娃跳舞的视频……两个人的手机经常提示内存不足,但都舍不得删照片和视频。

▲黄庆芝带奶娃在游乐场玩 受访者供图

4年前,奶娃刚来到十堰时,个头还没餐桌高,体重不到20斤,现在已长到110公分,体重30多斤。趁记者在场,奶娃淘气地让“爸爸”高和意再抱一抱她,感受下她现在的体重。

黄姐说,自己和丈夫虽不是奶娃的亲生爸妈,但奶娃早已被她们当成自己的孩子。虽然希望奶娃能早日回家,但不只是奶娃,就连黄姐和高和意也还没做好分别的心理准备。

“我们肯定会哭的,情感上舍不得,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高和意盯着坐在小板凳上画画的奶娃,眼眶有些微微泛红。这一幕,很难不让人动容。

▲黄庆芝和奶娃

【5】

经济吃紧

“如果我们条件好一些,也就不愁了”

高和意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他上次带奶娃去武汉,原本打算征求奶娃母亲的意见,如果愿意送养奶娃,他们可以帮忙找个经济条件好的家庭收养奶娃。但他的武汉之行终究未能见到奶娃的母亲,对方还牵扯其他案件待审,而他不是奶娃母亲的直系亲属,无法见面。

不过,那天早上在火车上跟奶娃对话的最后,高和意曾给奶娃承诺:“反正找得到找不到(母亲),你都跟我们,我还是要带你回去。”

▲黄庆芝夫妇和奶娃

过段时间,奶娃就五岁了。照例,黄姐和丈夫会在这一天给奶娃订个小蛋糕,“虽然经济吃紧,但该有的仪式感还是不能少”。听到这,奶娃又跑过来趴到黄姐怀里:“妈妈,等我长大了,我要给你买裙子,把你打扮得很漂亮。”

今年,黄姐51岁了,丈夫高和意比她年长5岁,皮肤黝黑。他跟记者感叹:“如果我们再年轻一些,经济条件好一些,我们也就有能力抚养她了,也就不愁了。”

奶娃没听到“爸爸”说这句话,她当时已跑下楼跟好朋友在小区里荡秋千玩去了。或许多年后,已经长大成人的她回想起小时候的这些生活片段时,会意识到那两个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爸爸”“妈妈”,当年曾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照亮了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原标题:《雇来的“妈妈”:为入狱雇主无偿带娃4年,还没做好准备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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