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张彦宗
中国佛教协会7月28日发布公告，“根据有关规定，我会同意对释永信（俗名：刘应成）的戒牒予以注销”。注销理由是少林寺管理处27日的情况通报，该通报说释永信涉嫌刑事犯罪，挪用侵占项目资金寺院资产，长期与多名女子保持不正当关系并育有私生子，严重违反佛教戒律。
戒牒相当于汉传佛教宗教人员的宗教版“身份证”，被注销的结果之一，就是释永信以后将丧失法号，改称俗名。中佛协公告透露，注销决定是河南省佛协报上来的，考虑到释永信此前担任河南省佛教协会会长、中佛协副会长职务，可以理解为会长职务已先一步撤销，许多工作都做在了前面。
一个插曲是，少林寺方丈行正大和尚1987年曾上报管理部门，要求查处手脚不干净、犯下盗窃嫌疑的弟子释永信，并留下了释永信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被迁单（等同于注销戒牒）的公案。2015年少林僧人举报释永信，河南省经调查否定了这个说法。而今一切，都是当年种下孽因收获孽果。
释永信被逐出少林寺、驱离佛门，其倒掉已是定局，未来他受到怎样的刑罚也只是为他倒掉增添注脚罢了。这位实际掌控少林寺38年之久、被称为佛门CEO的安徽阜阳人，从被信众敬仰的高僧大德，变成万众唾弃的花和尚，只发生在一夜之间。少林寺如何洗刷耻辱，释永信留下的寺产如何盘整，都是悬疑。
寺庙属于民间组织，尽管其会成立许多控股公司，发展各种产业，但外界对包括少林寺在内的寺庙经济仍缺乏详实了解。一些报道指出，释永信掌握着以少林寺有形无形资产管理公司衍生的诸多关联公司，资产总额达到几十亿元，其关联公司曾试图投入四五亿元开发郑州房地产，且在澳洲买地布局，足见少林寺产相当雄厚。
少林寺是不是全国同行中靠产业积累最多资本的寺庙，有待考证。但释永信玩转少林寺这个天下无双的大IP，在门票分红（每年多达1亿＋）、书局药局、武僧团演出、文化授权、海外分舵建设等方面全面出击，产业细分绵密，历经几十年耕耘，其野心与成绩只怕很难有国内寺庙能与之相比。
对河南省来说，处理释永信的犯戒犯罪行为，依法依规即可，定罪量刑走程序，即使要面对外界的质疑，比如十年前维护释永信的调查结论是怎么做出的，有关方面不得不唾面自干，也都还是简单。但要梳理少林寺产，在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中铲除释永信影响，重新盘整少林产业，只怕更为复杂。
释永信之所以能成为释永信，与他积极推动少林寺产业扩张息息相关，可以说没有产业加持，释永信不会堕落到如此彻底的地步。那么，如果在释永信被剔除后，原样保留少林寺产业格局，又要如何保证不会孕育出第二个释永信？官方新成立的少林寺管理处接管寺产，要如何揭开少林新篇章，万众瞩目。
资料图：嵩山少林寺
财新媒体的报道讨论少林寺产的所有权与管理权，这无疑是个有意思的探讨，但对管理部门来说，只怕很难构成什么具体障碍。产权继续模糊也不妨碍管理权的调整，新介入的接管机制要权衡的，无非是少林产业是继续做大做强，还是全线收缩回归主业，释永信之后嵩山将迎来一次全新的顶层设计。
之前媒体引用的数据显示，少林寺的旅游收入，一度占据登封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少林药局开发少林灵芝茶等产品，2019年销售额突破8000万元；释永信2008年还涉足电商，上线淘宝店“少林欢喜地”，2020年年销售额达2300万元……没人能舍得将少林寺产业悉数砍掉，但如何将这些产业效益有效接入财政渠道，或许是一个不错的谋划方向。作为庙宇的少林可以小，作为产业的少林可以大，这也是一种抓大放小的思路。
将少林寺产与少林寺剥离，实现少林资产包的体外运行，这样的寺庙商业化模式都已经很成熟，释永信在位的时候，或许因为利益使然无法顺利畅行。随着少林释永信时代的结束，用一个全新的产业运营架构接管少林寺，难度并不大。千年古刹，需要一个气正风清的新面貌。
少林寺产业化商业化之所以有今天，与释永信贪婪本性有关，而他所借助的那些趋势，实际上都拜宗教商业化的风气所赐。少林寺的产业化何去何从，不只是没了释永信该怎么办的问题，而是刚从“魔道”解脱的少林，如何在信仰丛林与利益道场之间再平衡的问题。释永信已不重要了，“少林足球”滚到了当年替释永信说话的那些人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