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的意识里,相对于工业文明来说,农业算是比较落后的,但国人似乎对农业有着天然的兴趣。

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有持续了两千多年的封建制度。皇帝要保证绝大多数人成为农民,才可以源源不断地从民间榨取钱粮,供统治阶级挥霍。很多人的思维模式都是农民式的思维模式,一般忍辱负重,不和权贵争一时之短长。其实和权贵争斗是容易付出巨大成本的,农民承受不起。皇帝宣扬神权思想,宣扬改造了的儒家思想,要人们知道社会等级制度,还要人们知足常乐,越是这样,农民就越容易受到压榨和剥削,却并不能反抗。只有当农民吃不上喝不上的时候,才会想到反抗,而这个时候,正是社会矛盾激化的时候。到了工业文明时代,似乎农业已经完全实现了大机械化生产。农业资本家出现了,很多农民的土地被农业资本家承包,种着自己的地,等于替农业资本家种地,给农业资本家打工,定期支工资就可以了。有的农民还种着自己的地,每年种粮食供自己吃,多余的粮食可以卖掉。农民似乎天生比较节俭,要节约粮食,而不能浪费。他们知道粮食是怎么种出来的,知道“粒粒皆辛苦”的艰辛。吃剩下的饭可以热热再吃,有的用来喂猪、喂狗、喂鸡,却并不会平白无.故地扔掉。除了种自己的地以外,他们还要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开荒,种一院子的蔬菜。只要他们发现有些地面空着,就要在上面播种。地头上要播种,院子里要播种,墙头下的空地要播种,空闲的河滩要播种。倘若谁家的房子倒塌了,院子也空闲了,那么院子里也会播种。只要有播种,就有收获,不管收获多少,都给人一种惊喜。
有地方政府在河滩种花种草,花费十几亿元,等到河水来了之后,种的花和草都被冲走了。如此反复几次,政府就没钱种花种草了,河滩就荒芜了,可是不到半年的时间,河滩里就长出了庄稼。原来是附近的农民播了种子,长出粮食之后他们就收获了。河滩本来是闲地,空着也是空着,种了粮食就能长,哪怕河水来了,把庄稼冲毁了,也不可惜,因为种子并不多,而收获的时候却很多。唐代诗人李绅写道:“春种一颗粟,秋收万颗子。”国人完全能够算清这种关系,知道种的种子少,而收获的多,简直是几倍、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收获。有如此一本万利的买卖,为什么不去做呢?即便折了本钱,河滩里的种子被河水冲走了,也不可惜,而大多数时候,河滩不会来水,就等于开荒种地,收获了很多粮食,获得了很多利益。革命战争年代,伟人号召人们“自力更生,艰苦创业。”抗日根据地的居民自己种棉花,纺线,织布,自己种粮食吃,完全能够实现自给。很多荒芜的田地被开发出来,当时有一种流传很广的秧歌剧叫做《兄妹开荒》。有了土地就要种粮食,这是所有农民的想法。即便没有太多的田地,他们也能寻出空余的土地来种粮食,种蔬菜,不用和别人商量,自己想怎么种就怎么种,哪怕废了种子也不可惜。

曾经有国外居住的人,在自己的院子里开荒种菜,种的菜吃不完,就分给邻居,邻居非常惊讶,不知道中国人居然有这样的能耐,可以在院子里种菜,有的还能在阳台上种菜,没有土就用泡沫箱或木箱盛土。或许国人的乡土观念比较严重,要叶落归根,不离故土,哪怕在外地打拼多年,老了的时候也愿意回到故土。国人对土地有着天然的依恋,似乎这种依恋已经进入到基因里,不可改变。即便有人到外国居住,也仍然喜欢找一块空地种粮食或蔬菜,有的还能种水果。外国人大多不这样干,总是空着院子或阳台,只是休闲方便,却不会种蔬菜。国人见到土地就想利用起来,尤其是没人管的土地,一旦利用起来,效率是很高的。曾经有开发商买了一块地皮,让人们迁走了,房屋也都拆掉了,但审批手续迟迟下不来,那块地方就荒芜了。很多附近的居民到那个地方开荒种地,有的种玉米,有的种花生,有的种洋姜,有的种小白菜,居然把那一块地完全开发出来,种了粮食和蔬菜。虽然开发商派人几次破坏,把人们种的菜都铲光,但仍然挡不住人们种地的热情,附近的居民仍然去种地,坚持不懈。
那块地皮空了七八年,没有盖楼,还那么荒芜,而附近的居民总是在那种粮食,种菜,居然开发成了自留地。开发商破坏几次之后就不再破坏了,划出一大片区域,用铁丝网围起来。任凭那块地方荒草成堆,可是以前有人在那里种过洋姜,而洋姜的繁殖能力是非常强的,一到秋天,人们就越过铁丝网,到那个地方去挖洋姜。洋姜总是挖不尽的,剩下的第二年就又自己长出来了,等于那个地方成了人们挖洋姜的好场所。城市化进程完成以后,很多人进入城市,没有了土地,或者说整天面对高楼大厦和水泥路面,早就远离了田野,远离了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但很多人仍然对土地比较依赖,在阳台上种花种菜,在车棚跟前一尺宽的地面种菜,遛弯的时候,看到附近工厂墙根底下有土,就在那撒上种子,种上北瓜。在哪里种个什么,只有播种的人知道,别人不知道,似乎是他的秘密。等到收获的时候,他就偷偷去收获,别人当然也不知道。有人居然在砖堆上种了丝瓜,而丝瓜长出来的时候,居然蓬勃生长,蔓延到很大的地方,也结出了很多丝瓜。国人似乎真的喜欢农业,而且是骨子里的喜欢,总喜欢在某些空余的地面种粮食种蔬菜,种水果,长回来之后是令人欢喜的。难道就不应该融入城市吗?当然应该融入,但国人有浓重的乡土观念,并不可能完全离开乡土,不然就感觉心里没根。

其实农业并不落后,是其他所有行业的基础,没有粮食谁都得饿死。似乎中国古代经历过多次饥荒,饥饿的记忆已经存在国人的基因中。“备战备荒”“心中有粮,手中不慌”等等口号一再提出,而且很多人都认为农业是根本,人不能离开土地,不能离开粮食和蔬菜,就要想方设法自己搞生产,以应对不时之需。即便饥荒不会来临,人们也仍然认为开荒种地就算自己赚到了,而至于付出的劳动力,算是融入到粮食之中,在收获中体现了价值。恰恰是这种品质,让国人能够不断生产,不断进取,而不会专注于虚浮的东西,忘掉了农业的根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