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一个由谐音梗开发出来的新档期，我选择了与爱人走进影院看一部戏曲片《白蛇传·情》。
开场前，刷着屏看到陈思诚、佟丽娅夫妻别具匠心的选在这个日子官宣了他们本来去年就离了的婚，怀着几分吊诡的心情，开始重温这个传承千年的爱情经典传奇。
诚如许多评论所说，作为首部4K全景声戏曲片，《白蛇传·情》在现代审美与水墨国风的契合、戏曲与电影的虚实相接、瑰丽想象借助CG技术成真等方面，做得非常优秀，而于我，最能引发共鸣的，还是电影中女性因爱情迸发出来的蓬勃之力——是令鹿仙动容的“有情有觉”，是令法海束手无策的“一念之执”，是金山寺前的滔天巨浪，是六月晴空的戚戚飞雪，是西湖岸边的乍云乍雨，是白娘子想起他时那温柔一念间卷起的漫天云英……电影中呈现出来的那么多的爱的样态，让人真的重温了爱的美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连爱情之美好都羞于表达、吝于表达了？
中今中外所有艺术，所有经典女性角色，都跟爱有关，都必须跟爱有关，因为唯有在爱里，女性会绽放出钻石般丰富的多棱面，她时而坚强到披战甲只身勇闯金刚法阵，时而脆弱到不堪一击盈盈欲倒，时而崇高，时而卑微，时而伤情，时而窃喜……
作为中华民族的千古爱情绝唱，中国四大民间爱情传说都拥有各自强大的爱情大女主，而相形之下，白素贞的爱情比织女、祝英台、孟姜女更完整、更成熟、更世俗、更有力量，更接近现实生活中普通人的爱情。
最完整，是因为她的爱情经历了爱情的全部样态，不止于祝英台、杜丽娘那般少女的意动情痴，她缘由许仙，成为人妻，成为人母，以白蛇之身历经了一个女人一生的变化。
最世俗，在历代关于白蛇传的改编中，都不免写到白蛇的情动与欲动，在这个爱情故事里，性与爱是并行的，在众多禁欲崇爱的爱情经典中别具一格。
最成熟，是因为她的爱情历经了真正的波折、背叛与原谅，无论是哪个戏种中，《断桥》都是《白蛇传》中非常经典的一个唱段，金山一战身心俱伤之下，白娘子与许仙在初遇的断桥相遇，爱、恨、怨、伤、百感交集，《白蛇传·情》中的处理完整的呈现了这些层次，小青扇了许仙一记脆生的耳光，痛斥他忘恩负义，恨不得他血溅青锋剑，对于女性旁观者这当然是一个大快人心的处理，然而，真正的受伤害者白娘子在听到许仙发誓说“不改初愿”后选择了原谅，因为“他是普通凡人，人之常情”，初始的害怕、随之的怀疑，偶尔的动摇于许仙来说是合理的，她以非常成熟的共情同理心，宽谅了许仙对她的背叛与伤害。
而最有力量，《白蛇传·情》中更是花大手笔做了相当精彩的呈现，从昆仑山盗仙草到水漫金山，白娘子的扮演者曾小敏展示了她扎实的功力，无论是与鹤鹿二仙的斗剑，还是金山寺勇闯金刚法阵的水袖功，一个为救情郎刀山火海吾往矣的痴情女子跃然于银幕之上。
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但随着时代的更迭，我们对于爱情的诠释与观照又会有所不同。
作为中华民族的爱情传奇，白蛇身上被寄予了不同时代的爱情的闪光点，封建时代，讴歌她不畏世俗、不畏礼教，大胆追逐世俗之爱，是为彰显自由恋爱之珍贵。而当下这个空前鼓励女性自强自足自立的时代，一个连迪士尼都不敢再拍王子公主爱情的时代，白娘子又该承载着什么样的爱情观，值得我们去歌颂与咏叹？
于我，《白蛇传·情》中白娘子和小青代表了两种不同的爱情观，小青更能代表纯粹而简单的女性中心主义，爱既是你情我愿，更是两不相欠，保持着这样一种爽利的爱情观的小青，所以不解姐姐“为了一个许仙抛却千年修行遍体鳞伤，值得吗？”在小青的理性中，答案显然是不值得。
但白娘子的爱是另一种忠于自我的爱情观，其实爱情从本质来说是一种与人类利已天性相悖的利他主义，将爱人的利益看得比自己的利益更重，为爱人不惜牺牲自己勉强自己改造自己。
在这样的观念里，没有“他值不值得”这样一个算法，因为这种爱情观追求的是抛却现实考量的愉悦自我的一种更高审美本质的体验。这种爱情观，并不等同于封建时代的那种以夫为纲的爱情观，而具有另一种现代的意义。
我很喜欢的一位明星山口百惠1980年选择嫁给三浦友和后息影做全职家庭妇女的时候，受到了空前的社会批评，当时日本的很多女性主义者都将山口百惠喻为“飞翔的女性”，而对她的婚后息影失望至极，认为“都是因为你，让女性地位倒退了十年”。
在自传中她如此回应，“我认为妇女的‘自立’是：她活在世界上能深深懂得什么最宝贵，它可以是工作，可以是家庭，可以是伴侣。这也可以称作是‘精神上的自立’吧，没有什么比挂着‘我是自立的女人’这块招牌的女人，更让人觉得浅薄的了。”
如果，真如百惠，每天觉得准时在家中等待那个心爱的人，为他送上一句“辛苦了”的问候，比站在千万人瞩目的舞台上接受掌声和鲜花更令自己的内心漾起幸福的涟漪，为什么不可以“任性”的选择做一个爱情中的小女人呢？
我没有采访爱人，看到许仙被小青扇耳光，跪在地上求原谅时，心理上有没有因为男性自尊被损产生不适，但观其声色，倒处之泰然，毕竟在伟大的爱情故事中，男性角色的被矮化是一种惯例，许仙、薛平贵、陈世美哪一个不是数百年来承受女性观众唾骂的“渣男”。
在爱情里，男性总会觉知的更晚，就像《白蛇传·情》中许仙对白蛇之爱，在白蛇足足爱了他一千年，为他生生死死不惜舍命之后才渐渐苏醒，用他短短的人生百年守护与白蛇的千年之约。
据正點观影（nd_ent）
撰文：周舟（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副研究员）
微信编辑：刘芳、麦旋风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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